星星是天上媽媽的眼睛
屏東監獄 王在明
又逢康乃馨花開的季節,親愛的媽媽,您在天上過得好嗎?是否還在牽絆著您最疼愛卻讓您最憂心的浪蕩子?
記得小時候,您常把我放在膝上,坐著小板凳,母子一起抬頭數星星。看著滿天星星燦爛又晶瑩,您都會問我:「乖寶寶!你看那星星一閃一閃的,像不像媽媽的眼睛啊?」然後,像是告訴我,又像是喃喃自語的說:「寶貝唷!哪天媽媽不在你身邊時,你別害怕,因為媽媽已經在天上,變成滿天的星星看著你,守護著你。」那時,我總愛摟著您的脖子,在您身邊撒嬌的說:「媽媽我愛您,也愛天上媽媽的眼睛。」然後,倆人對視著開懷大笑。就這樣,星星成了我們母子心中的小祕密。
不知什麼時候起,我開始叛逆隨身如影,抽煙、打架、逃課,以致後來的輟學,甚而混跡街頭,最終也跟著時下的流行染上無可救藥的毒癮。看著我每況愈下的墮落,您剛過40歲的頭髮已現蒼白,額上的皺紋隨著我的變壞年年加深。可是您從未呵斥指責過我,因為您始終相信我這個浪蕩子總有變好的一天,一如當初那個和媽媽數星星的乖寶寶。
第一次我們母子隔著會客窗相見時,您淚流滿面。一扇窗竟咫尺天涯,默默淚眼相對數分鐘後,您的第一句話是:「孩子!媽媽不能在裡面照顧你,你要好好聽長官的話,早點回來。如果有什麼不順心的事,要多加忍耐,然後記得晚上要看窗外的星星,那是媽媽的眼睛。」十幾年來已進出監獄多次,我從來沒有認真的去看鐵窗外的星空,直到有一天。
那天我整日眼皮直抖,好像為即將發生的事預作徵兆。下午,主管告知我一件非常壞的消息──母親病危通知,欲見我最後一面。於是,在管理人員的戒護下直奔醫院。來到媽媽的病榻前,當時已現彌留狀態的您,許是感覺了我的到來,也或許是生命最後一刻的迴光返照,您慢慢睜開毫無神采的雙眼,帶著苦澀的笑容說:「孩子!我好累,你一定要乖,早一點回來啊!」說著說著,您就闔上眼,再也沒有醒來。
親愛的媽媽啊!從小您以溫暖的慈暉,無微不至的扶養我長大;用包容、鼓勵、盼望來寬恕我諸多的過錯。如今,我連謝謝都還來不及出口,老天就用您的撒手人寰狠狠教訓了我不安定的靈魂,更用您的天人永隔來懲罰我多年放蕩不羈的行為。剎那間,一陣陣撕心裂骨的痛楚,開始鞭笞著心靈的最深處。難道這就是所謂「失去了才知道痛」的感覺嗎?此時我終於明白,這股深深的哀痛將伴隨自己一輩子,直到人生的最終點。
含著淚,帶著無法言喻的哀傷,回到監獄的舍房,已是夜幕低垂。急於佇足鐵窗下,我第一次認真尋望天邊的星星,因為那是媽媽的眼睛。看著星空一閃一閃媽媽的眼睛,頓時我的內心有著一絲明亮,猶如醍醐灌頂般,一掃黑暗籠罩的心靈豁然開朗。
於是,我對著星空默默的祈禱:「在天上親愛的媽媽,請您安心!您最疼愛的浪蕩子已找回迷失多年的心,從此不再徘徊歧途。因為我相信您溫暖的慈暉,已化為明亮的星光,指引著我撥開迷霧找到正確的路,讓我有勇氣面對狂風暴雨勇往直前。謝謝妳一直以來的照顧、寬容以及給予的恩惠,兒子點滴在心頭。之所沒說對不起,是因為我明白天底下所有偉大的母親,都不願意自己的孩子說抱歉。您從未曾離去,媽媽我愛您!可是,您知道嗎?此刻的我,真的好想念您。」
留言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