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暖乍寒的康乃馨

臺中女子監獄　黎映辰

子夜夢醒，淚濕枕巾，思念是如此難以克制，想念您的心，如不時起落的風沙，輾轉於輕薄如紙的夢境中。

夜，闇黑如墨，再也難以入睡。往事伴隨窗外吹進的風，一一飄起……。那時剛上幼稚園的我，悄悄溜入您的房間，突然拉住您的衣襟，輕扯了幾下，小手上握著一張凹摺的白紙，您接過一看，充滿愛意的點頭微笑，自此把它收藏。多年後的某天，在翻看兒時相片之際，一張泛黃白紙映入眼簾，一朵紅色的花旁，用注音拼寫一句「媽媽我愛您」，從筆法的力度不難看出，當年幼小的我，努力想畫出的其實是一朵康乃馨，歪斜的字跡裡藏著滿滿的自信。原來這張精心製作的第一張卡片，在數十年後仍被您視如寶貝的珍藏著。

記憶翻轉，想起十歲那年有次病重，連續數日高燒不退，炙熱的體溫燒燙著小小的腦袋，燒的我開始胡言亂語。您焦急萬分，試過各種方法均不見好轉，求助無門時，奔至佛堂前，焚香祈求神佛，含淚默禱：「如果能過的了這一關，求你讓她現在趕快好起來吧！如果註定過不了這關，求你馬上帶她走吧！別再讓她受折磨了！」因我所受折磨如利刃一刀刀刻在您心坎上，讓您已無法承受。試想身為母親，為子女求死以解脫痛苦，當時的心有多痛，可想而知。所幸命大的我，奇蹟似的存活下來，也許正因命是撿回來的，所以您們更加疼惜。

夜來有夢，眠夢中故鄉的夜，寒風中斜雨飄飄，飄不散霓虹的閃爍。當年築夢的我，悠遊於繽紛的繁華街道，忘了早歸的叮嚀。風在呼喚，雨在暗泣，午夜已過，朦朧街燈下，一顆憂悒的心，一對焦灼的雙眸在尋尋覓覓，驀然回首，您蹣跚而來，四目交會的剎那，狼狽和訝異寫滿我的臉龐，略帶歉疚的喚聲「媽！」投入您懷中，您溫暖的手輕拭我臉頰上的雨水，也是淚滴……。

多年來我一直重蹈錯誤，一再傷害摯愛我的家人，您的愛卻如陽光般，無時無刻照耀著我叛逆的心。年少輕狂的我，盡情揮霍時間與健康，繾綣於家庭之外的花花世界，沾染著不良惡習，上演著翹家及通緝的戲碼，讓您在尋覓與等待中度過，終至我身繫縲絏。

時間隨冰冷高牆流逝，在殘酷的一牆之隔下融成兩行熱淚，隨著年紀增長，才慢慢理解母愛之偉大。我將心田雜草盡除，種下您為我備好的親情種子，舊的色調已褪，描繪著未來的是充滿希望與鼓勵的色彩。

現下四月，是春冷乍暖還寒的時節，願您保重身軀，等待我返鄉之日到來，屆時，我必常伴您膝前，不再讓您尋覓。